綿綿的細雨密密的淋濕了城市的每個角落。
春天是開花的季節,也是升學甄試的季節。
無數學子奮筆疾書、焦慮搔首,試圖在一點都不亮眼的成績中擠出一點點的光彩、嘗試在平庸無為的生涯中找出歷練與成長。
於是筆下的自傳越來越像別人的人生,慢慢地欺騙別人,也欺騙自己是這樣活過來的。
把成績單貼上去,再貼個小學比賽的獎狀;把證照加進去,再補上服務助人的證明。獎狀一張應該能加三分、證照一張能加五分,特地花時間拿到的熱心助人志工時數,應該也能加個十分吧?
做好的備審資料厚厚一冊,花俏的封面展現立志的誑語,包含了學子們人生至今的精華,他們每一個人的價值。
卻於考官們傳閱一圈、翻翻兩頁、撇了幾眼、隨手打個分數之後,便被丟棄。
隔年三月,學弟妹們奮筆疾書、焦慮搔首,翻著學長姊的備審,努力做出一個華麗而虛假的價值。
狂暴的熱浪席捲城市的每個角落。
台灣的夏天很熱,鳳凰花在熾熱的陽光下招搖,畢業驪歌傳遍大街小巷。
剛脫離學校的年輕人滿懷熱血衝進職場,想要用雙手努力撐出一片天,卻狠狠地跌了一跤。
放眼望去皆是數字構成的世界,業績、評價、滿意度。每個人的能力被數據化,用一串一串的數字代表人的價值,再依此給予報酬。原為評定工作量的標準,卻成為鉤心鬥角的拉扯、不擇手段的藉口,甚至以無關的事物來衡量,只為爬的比同事再高一些,薪水袋的數字比別人多一些。
猴急的奔跑、狼狽的伸手,用作假的業績和虛偽的阿諛來塑造自己的價值,而原始的純真與善良便在一次次的跌倒中漸漸流失;熱情與上進心在追求的過程中慢慢消磨。
隔年六月,在鳳凰花的注視下,又有無數的年輕人將學士帽拋出,捧著自己的價值跌跌撞撞地開始鬥爭。
涼爽的微風挾帶陽光和雨絲掃進城市的每個角落。
像一個善變的女孩,秋天散發著一種風寒與憂鬱的氛圍。
傳染病與謠言席捲而來,憂鬱與壓力隨著樹葉飄落於人心,人們開始盲目的相信各種資訊。
新聞台忙不迭地播送複雜的統計資料、五顏六色又看不懂的圖表,找了各類專家及學者,也許還有八竿子打不著的教授,以玆證明嚴重性。好似加入一串一串的數字,便成了非常偉大且重要的言論,便有了價值。
彷彿越多數據支持的便是事實,越多人認同的便是真理。然而,著魔般不斷瀏覽,將資訊囫圇吞棗,再獻寶似的傳遞出去,真是為他人好,使之安心嗎?
也許人們連正在談論什麼都不清楚。
陰濕的冷風灌滿城市的每個角落。
冬天能讓人溫暖的,便是過年時與家人團圓吧。
有一扇窗子四四方方,被鐵欄切成一塊一塊的。隱隱約約看的見孩子們興高采烈,揣著紅包跑來跑去,互相比較誰得到的愛比較多。親戚們互相擁抱,歡聲笑語,輪流將紅包遞給敬重的父母。門樑上的春聯吉祥,圓桌上的菜餚飄香。白色的日光燈被喜氣薰的暖,照得每個人臉上紅紅的。
也許,有另一扇窗子四四方方,被簾子遮成一塊陰影。就算豎起耳朵,也聽不見年邁的父母想念孩子的喃喃。偶爾,會有一通、或者兩通電話鈴響,說一句匯錢了。與孩子的互動,只剩銀行戶頭每月增加的數字。
沒有裝在紅包袋裡的,用金錢衡量的孝心,顯得那麼冰冷。
也許是因為價值這個名詞實在太過飄渺虛無,人們便用各種數據將之具現化。然而,人的能力、知識、付出,用這些數字表示,便顯得一文不值。
期許我們能跳脫數據化思考的框架,正視價值。